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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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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書的動作實在太快,撕開天地如同裂帛一般,山石都來不及晃動,就已經變成了塵土。天空上的裂口裏,洩出一些五彩流光的東西,隨風微揚,與地上揚起的塵土雜糅在一起,竟顯出了優美之態。

“動作可真快”,少宮說,“我並沒有十成的把握。”

她正要走,南江汜從身側抱住她,“帶我一起去,別留下我一個人。”

少宮看著他,見南江汜眼神憂傷而堅定,忍不住深深吻了下他的側臉。

九重天已經開始往下掉落石塊,天上眾神紛紛揚揚飛落而下,甘棠一只手抱著孩子,一只手摟著昭韞,昭韞不死心的將自己的生命石扔進了天光之下,未來得及施法,眨眼就被碾成了灰塵。再厚的福氣都失去了它的用處。

眾神各施其力,不見絲毫作用,裂口仍舊越來越大,他們一邊看著天空,一邊尋找越來越狹小的落腳處,以求能多活一時片刻。人群已經愈加混亂,混亂的逃生中死傷者眾,斷胳膊斷腿的亦是大有人在。

阿洛帶著小鹿和索命鬼跟在慕白身後,只聽到慕白說:“百年之期,這麽快就到了嗎?”

天魔化作了原身,擋在幾人身前,又迅速被慕白制止,阿洛走上前,說:“沒有用的,該來的躲不過。臨別之前,我想去見一見師傅。”

說著,擠在人群中尋找起來,小鹿與索命鬼迅速跟了上去。

天上的裂口越來越大,遠遠看去如同群花綻放,流光溢彩的花粉簌簌而下,只是所過之處皆灰飛煙滅,美麗而可怖。

幾個神仙不死心的要跑過去捉住天書,想改變這滅世的宿命,而天書只需將他們頭頂上的黑夜撕開一塊,那幾位勇士瞬間就變成了灰塵,連鮮紅色的血氣都看不見。

眾人躲了又躲,黑暗越來越小,裂口已經波及到了山莊,少宮攬著南江汜一飛而出,將他往映司身前一扔,映司明白了她的意思,緊緊固住了他的雙臂,南江汜失控喊道:“少宮!”

下一刻被映司制服在地。

少宮雙手一揮,瞬間天光大亮,人人皆擋著眼睛嚇得癱倒在地,片刻之後才發覺,自己並沒有化成灰飛,只不過這世間眨眼已成白晝而已。

少宮手握天書,天書徐徐展開,金光蓋滿了大地,躺在地上的人從未如此近距離的見過天書,似乎伸手就可以觸摸到,而正是因為離得近他們才看得清,上面的文字早就已經空了。

文字是細碎的星塵,飛揚而上,雜亂的變換著位置,地面上眾人皆是目瞪口呆,唯有南江汜被映司制服在地,痛苦的乞求著,“我求你,我求你放開我。”

少宮這輩子,除了歷劫的時候,還從未動用過如此十成的法力,再加上反噬的力量,額上的冷汗都出來了。她知道,自己只能盡全力才能與天書一搏,她仍能感覺到自己與天書血脈相連,而要保持一顆不被它影響的冷硬心腸並不容易。

一盞茶之後,文字重新布置在絹面上,天書也化作了尋常大小,飄逸的在空中飛舞著。

恢覆視野的眾人看到,破碎的山石並未恢覆如初,眼見之處仍舊一片狼藉,唯有活下來的人終於艱難的活下來了。

一片平靜之中,南江汜頭被按在地上,緊緊盯著上空那個白色身影,少宮低頭看他一眼,忽然擡手施法與天書對峙,南江汜掙紮幾下,仍舊動彈不得,他知道,少宮是要毀了天書,否則天書之後不僅要殺了少宮,還會將降災繼續下去,今天的努力都將白費,後果會更加不堪設想。

天書發出裂帛之聲,道道裂痕金光一閃,書身如一把利劍一般,從少宮體內穿了過去,她背後揚起鮮紅的血液,自相殘殺不過如此。

南江汜眼睛都僵住了,映司已經放開了手趕了過去,但他仍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
天書沾上了少宮的血,從天上落下來的時候燃起了火光,燒成了飛灰,映司、甘棠、慕白、阿洛,他們從四方趕過去,施法想保存她的魂靈,然而少宮的身體化作寒冰,磅礴的風雪奔湧而出,將幾人掀翻了出去。

簌簌寒風夾著暴雪從中心橫飛而來,幾人穩住身形,盡了全力想保全她的一絲魂魄,眾人施法的中心,隱隱浮現出一朵小花,在空中悠揚轉了幾圈,最終還是四分五裂。

“師傅!”

慕白不甘心,仍要撲過去,南江汜這才跌跌撞撞的站起身,失魂落魄的迎風跑過去,眼裏的淚落地成冰,最終被風力卷出幾十米,在地上滾了幾圈的功夫,大雪已經鋪滿了大地。

從此,方圓三百裏內的雪終年不化,橫亙了神魔兩族的土地。少宮曾說,如果她死了,這六界將終年冰封,生靈不存,但最後也不過只剩下了這三百裏而已。

南江汜在雪地裏坐了幾天幾夜不肯走,映司就在這裏陪著他,心懷愧疚的解釋道:“你別怪我,她希望我能保全你。”

良久,南江汜才說:“你很吵。”

又遲鈍道:“讓我一個人呆著。”

映司幹脆坐在他對面,大雪淹了半個身子,“你是死不了的,別白費功夫。”

“如今確實是死不了了”,天書和少宮都沒了。

“別跟過來”,他站起身,徐徐走出百米,又趴在了雪地上,將自己埋得嚴嚴實實的,他說:“……你騙我。”

南江汜神志恢覆過來,已經是半年以後的事了,這半年裏,映司如影隨形,讓他煩不勝煩。半年以後,見他終於活得像個人一樣了,映司才終於不再繼續叨擾他了,作別要去將自己的山神宮收拾一番。

映司前腳剛走,南江汜後腳就提著千秋歲去了三百裏雪原。

師傅曾教過他很多劍法,他並沒有用上過多少,有很多都已經手生了,平時耍耍花架子還行。而今,他將師傅教過的劍法都舞了一遍,像是作別,與師傅,也與自己。

銀白的劍身在雪地上落下一道筆直的影子,南江汜恍惚的看了眼地上的影子,反手將劍掛在了自己脖子上,心中念道:我來了。

劍剛在脖子上抹下一寸,劍身忽然“嗡”的一聲,脖子上的皮肉總是嫩的,他感覺明確,聽的也清楚。

南江汜驚詫的拿下千秋歲看了一眼,見自己的血液在劍身上流動著,最終凝成一枝梅花,在劍身靠近劍柄處微微綻放,最終在劍身上烙下一個鮮明的印子。

南江汜驚詫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傷口處已經愈合了,不見絲毫血跡。耳邊浮起少宮曾說過的話,“我要用我的骨頭來造一把劍。”

死去的心在胸口處緩緩跳動著:如果她在這世間還殘留一絲魂魄的話,自然會去找自己合適的身軀,沒有什麽比自己的骨頭更為合適的了。

南江汜雙手擡著千秋歲,指尖蹭了蹭劍身上的梅花,滿懷期望。

映司回到山莊的時候,見人不在,便直接找來了三百裏雪原,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崩潰倒地的身影,安慰的托詞都想好了,到了這裏,卻只看到一個埋頭墾地的背影,身旁是一捆捆梅花樹苗。

映司驚奇道:“你要在這裏種樹嗎?這裏冰凍至少五米多深,神仙也活不過來的。”

南江汜說:“可以,我可以種活的,總有一天。”

# 尾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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